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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气候,温温吞吞的,象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,连续经历了两个月温差冷暖的角色转换,拥着青春般倔强的步伐,终于,在五月初的那片新绿长成的枝叶上,踉踉跄跄地收住了脚步。饱满的阳光,似乎做好了充分并且筹谋已久的准备,倾情洒下万道光芒,醇厚而又质朴的温暖着。在清晨的微风中,被枝叶摇碎了的斑斑光点,从浓密葱茏的叶的缝隙中天花乱坠般的筛漏下来,稀稀疏疏缀在绿丛围绕的草坪上。日上琐窗,仍不忘把那一抹轻柔静谧的亮色,一侧身,探进我临窗的书桌上。面对窗外流光溢彩的新颖世界,真想自己是一位诗人,能用饱含深情的言语,赞美这盈盈晃动着流光的满眼绿色;也真想自己是一位画家,用妙手丹青的曼妙色彩,描摹出花草世界里的千姿百态。
  这样的时光,静默无澜。阳光下、窗台外,正舒展着年轻的枝叶,蓬勃旺盛,婆娑隐隐,笼绣如帘。微风摇曳着昔日的光影,连同我的回忆被一同唤起,此番风景,像极我童年孤独时光里,父亲画给我素描的风景图画,就着五月天阳光温暖的底色,涂抹在我儿时单薄的记忆里,并且默默的陪伴着我,将那些忧郁、寂寞的日子慢慢度过。
  二
  父爱如山,深沉内敛。我如细草,轻绒渐茁。
  我的童年,是圈在高高围墙内,见方成长的几颗繁盛茂密的丛树,水土丰盈的滋养,给了树木枝条恣意的伸展,偶尔有清风唤来蝴蝶在春天的枝头上翩翩起舞,鸟儿的歌唱蓄满了夏日的黎明,往往吵醒我还未做完的美梦。直到冬天的雪花铺满田野和路径,直到树上的黄叶褪尽年华,我苍白的记忆,从此不再有色彩。
  父亲,我的父亲,留给我印象里的,总是匆匆而行的背影,他用艰辛担当起生活的重任,把昏暗日子里的寻常灯火,一一点燃。父亲起早贪黑的忙碌奔走,常常是日出前趟过星星的河,日落后踩过月亮的背。在他设置的人生坐标上,就那么优柔而绵长的拉出一条爱的抛物线。而我则在他营造的世界里,如一叶还没起航的小舟,安全停泊在他可靠的港湾,无忧无虑的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。
  三
  五月的季节,清风挽着太阳的手臂,把灿烂的金黄铺了一地,这温热的光辉,却驱不走我满心的薄凉。看着白云在湛蓝的天空里朵朵飘散,还有成群的蚂蚁搬动昆虫的身体往洞穴里笨重的拖拽,这些,并不能使我感到有丝毫的乐趣。父母不在身边,即便是再好的景色,对我,又能有什么意义呢?我常常靠在屋前那棵大树的下面,捡拾着视线之内的一切动静,风能读懂一个五岁孩童孤寂的心绪吗?树上的鸟儿来了又去,去了又来,却不能够带走我的忧伤,也捎不回我期盼的希冀。只有那些清脆的叫声,穿梭在绿树琼枝上,呼朋唤友,逍遥来去着。阳光宽厚地晾晒着它们的快乐;星星温柔地推动着它们的摇篮。早晨,所有欢乐的叫声,洒落在寂静小院的每个角落,成为我沉默内容里一曲生动的音符。傍晚时分,在归巢的前夕,鸟儿鸣叫的声音和早晨有了些截然不同,仿佛是在相互的挽留与劝慰,又好像是对落幕归巢的留恋与不舍。我惶恐的盯着面前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屋子,黑暗使它变得彻底狰狞。夜色沉沉的覆盖了一切,我却始终不敢走近屋子半步,总以为,屋子里会出现一张恶魔似的鬼脸,正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,然后会将一切吞噬。唯一能做的,我瑟缩着蹲在树下,寒凉和孤寂侵蚀了我的全部。直至半夜,朦朦胧胧中,我仿佛被挪到了床上,再次醒来,窗外大亮,我躺在舒适的被窝里,身边空无一人,而树上的鸟鸣,已此起彼伏的响起,新的一天有开始重复了……
  到底生了一场病,初愈后,父亲内疚的无以复加,为了弥补他无法顾全的疼爱,他用去家庭开支一半的费用为我买来好些玩具。那些玩具造型简单而又轻巧。整天的时间,我的注意力被它们牢牢吸引,那份悬心的惧怕也幽幽减少一半。我坐在玩具堆里,漫无目的的拆凑拼合着,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大部分孤独害怕的时光悄悄地消磨掉。可是,到头来,玩具的乐趣却给了我暂时的安慰。它们并不能代替父母绕在身边的安稳是多么的实在重要;也不能分担一个孩子内心的恐惧,是需要一份踏实的慰藉去呵护,以至于,我所向往围墙外另一番世界的精彩,也不是玩具的乐趣所能覆盖和承载。那块怵在心里巨大的痛楚,一个永远无法沉淀的尘粒,就这样悬浮在我的胸口。
  父亲找来铅笔和纸张,在上面蹩歪拙钝的画画,这是父亲忙里偷闲腾出一点点精力,作为他又一次为我补加的呵护与抚爱!父亲从来都不会画画,亦从来都没有画过画,所以父亲的画大都是用铅笔速成的素描。看上去有些漫画的姿态,仔细辨别,却是笼里笼统的风景线条,若是有油画的境界,画中的意韵不似圆满的凝聚。这些,当然是我后来对画的评价。父亲让我在他的画中,捕捉野外的彩蝶,倒是有些似是而非的动作和模样,落在他画的太阳底下,呈现出力不从心的惆怅与迷茫,与整个画面均不协调,就连画中房子上的炊烟,徐徐袅袅的冒着,看不出有真实的晃动,却带动我的思绪,早已飘到了远方。至于树上的枝丫和叶子,像堆在一起存放很久了的嶙峋枯枝,风吹败了它们本有的形态。父亲最拿手的是画兔子,从最初的粗粝不均,到后来的一笔呵成,父亲倾注了他专心的精力。所有的图画中,只有他画出的兔子,大模大样的,和我共享时光的静好。很显然,父亲用画画的方式,减缓我无人陪伴的孤独;用他无法顾全的疼爱,满心期望的启动开我想象的重门;用他最节制的言语,配以图画,将我童年乐园晕染出诗韵般的童话!载着我幼小的思绪,以无限想象的空间,飞越在田野径陌上,畅游在花草树木间……
  四
  时光如水般从指缝间溜走。我的水木年华里,这样的画面,已让五月天明媚的阳光,裁剪出一帧生动适度的精彩片段,深深的定格在我的记忆里,成为我生命中最温馨的经典!父亲的画,浓缩了他投入的疼爱和抚慰。尽管我的童年曾经孤独冷清,无人陪伴;尽管我的心灵曾经笼罩过浓浓的忧伤,但却在亲情护卫下的襁褓取暖中,我如牛奶糖夹心里的那块塑结质成的硬核,不知不觉地早已融化成汁,甜甜淡淡的在唇齿肺腑间流淌。
  父亲的眼中,我成了无法长大的孩子,永远都可以享受他用之不竭、且不用言语表达出来的默默关爱。即便是我成长为一个倔强叛逆的少年狂,骑着自行车单独外出行走,他宁可放下手中的活络,让我坐在他车子的后座,载我一程,以为我还是儿时那个弱不禁风、处处需要有人跟着担心照顾的小孩。以至于我成家立业、另立门户后,在回家探望他、沉睡懒觉晨不起,不小心踢掉被角时的习惯,都会让父亲轻轻地走过来,生怕我还像小时候着凉生病似的,再次把被角掖好。那份温暖的慈祥,又一次潮湿了我的眼眸!
  父亲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,弟弟劝他在宁波的医院做了手术。去年五月,也正是今年的这个时节,我去宁波探望他,手术后三个月的父亲,面色微黄,在他深深浅浅的皱纹里,又添上了岁月的沧桑,父亲两鬓染霜。儿女的操劳和生活的辛苦,已把父亲的年华从时光的年轮中,剥茧抽丝的抽走!如今,他只剩下病痛的身体,默默抵抗着岁月的无情。父亲散步回来手握一把麦穗,怔怔的望着窗外的绿树发呆,我突然明白,再有一个月的时间,家乡的麦子也将成熟了,独留母亲一个人在家操劳,父亲的心里有无比的牵挂和惦记。尽管家中的田地所剩不多,可要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承受下来,实属不易。父亲把自己锁在屋子里,那种流露在面容上无能为力的伤感神情,尽显无疑。他只能在心里默默藏着,唯恐我们几个瞥了去。不到一岁的小侄子,依依呀呀的拨弄满地的玩具,玩至尽兴,仍然哭闹。父亲拿起笔,在图画本上熟练的描出一只兔子,那只兔子又在岁月的回望中活了过来,一样的完满圆熟。我终于明白,父亲的画承载了他一生对待亲人的爱是多么的醇厚和温热!那只被他一笔呵成的兔子,不但是他心中的艺术象征,也是他心中串联起来的至亲至爱,因为母亲的属相是兔子。
  年年都有五月,年年都有深碧浅绿,可父亲的年华却随着一个一个五月的来临渐渐老去,只留下那些温暖的往事氤氲在心头,还残留一些无奈的忧伤,行走着自己的人生里。不管生活给了我怎样的暗淡和委屈,想起父亲的期望和疼爱,一颗心就这样明朗起来,被亲情支撑着勇敢的走下去!乘着父亲的暮年还很建在,我会尽量去做一个孝顺的女儿,让自己的人生,在父母亲的章节里没有遗憾!
  五月的阳光温和灿烂,五月的季节大地清明!在这草长莺飞的烂漫季节里,我也想画上一张素描的风景图画,以父亲为主题,题目就是:五月·父亲·童年和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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