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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荏苒,童年的很多记忆大都模糊了,但唯独赶庙会的情景,却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。  
  我们住的师部大院挨着一个很大的村庄,公社机关就在这个村子里。村子中央有条南北长长的土街,足有两华里那么长。街的北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庄稼地;街的南头是条铁路线和挨着铁路线的一条宽阔平展的柏油马路。在这条南北长长的土街两边,除了公社机关外;还有派出所;新华书店;百货商店;农村合作社;储蓄所以及剃头铺;裁缝铺;杂货铺等店铺。  
  每年在这条长街上都要举办两次庙会,春、秋各一次。每次庙会,这条长街上都会挤满了赶庙会的人,熙熙攘攘,摩肩接踵,热闹非凡。这时候,附近的小学,社中都要放两天假,我们部队大院的孩子们大都在这些学校上学,所以也跟着放两天假。  
  对公社周边四乡五舍的农民们来说,一年两次的庙会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;是他们讲述生活故事的源泉和谈资。他们翘首以待,数着指头盼日子。他们对庙会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孩子们对年的期盼。每次庙会到来前的几个月,人们便开始沉浸在对庙会的热切盼望中,快乐充实地度过每一天。从此街头巷尾,茶余饭后,串门聊天的内容大都换成了与庙会相关的话题;人们毫不掩饰地表露着盼望庙会的激动心情;诉说着赶庙会时的各种打算;筹划着赶庙会时要置办的家什物件。  
  庙会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来到了。  
  在庙会上,人们除了可以看到街道两旁一字摆开着的应有尽有的各种农具;各种用布袋装着的粮食以及各种蔬菜种子外;还有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日用百货;土产杂品;各种风味小吃。我记得最红火的要属卖全羊汤的摊子,一般庙会上都有两个卖全羊汤的摊子,一个在南头;一个在北头。临近晌午的时候,两个全羊汤摊子跟前会围满人,人们一人端着一只大海碗,热气腾腾地喝着羊肉汤。一毛钱便可以喝上一大海碗漂着油花,葱花,芫荽沫的羊肉汤。人们喝得满头大汗,浑身舒坦,即垫了饥又解了乏。我记得有一个流传甚广的笑话,不知是哪年的庙会上,一个喝羊汤的人喝出了一粒羊粪蛋子,那人气愤地把羊屎蛋子递给卖羊肉汤的老板看,这个突然的变故,让围着大锅喝羊肉汤的人们都停了嘴巴,睁巴巴地看着老板。没曾想,卖羊肉汤的老板毫不犹豫地接过那粒黑乎乎的羊粪蛋子,迅速仍进了嘴里,然后香甜地嚼起来,边嚼边说,你啥眼神?明明是块瘦肉,你硬说是羊粪蛋子。喝羊汤的人们悬着的心放下啦,人们又都低头呼呼啦啦地喝开了羊肉汤,连刚才那个喝出羊粪蛋子来的人,也呼呼啦啦地喝起了碗里剩下的羊肉汤。  
  在庙会上,最欢实是那些农村的孩子们,他们换上娘在水渠里用棒槌敲打浆洗干净的衣裳,象过年那样兴高采烈地去逛庙会。顺便跟大人去串串亲戚,吃用硫磺熏蒸出来的洁白喷香的大镆馍;吃带皮猪肉、白菜、豆腐、宽粉条炖成的烩肉菜;还吃类似油条样的甜咸两种味道的‘麻糖’;或得到几块亲戚给的水果糖。他们手里也攥上从大人那里央求来的五分钱或一毛钱,在庙会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来串去,眼睛盯着街道两旁一字排开着的,叫卖水果糖、山楂糕、山楂片、地瓜糖、棉花糖之类的小摊子;以及挤在捏面人滩子跟前,全神贯注地观看‘艺人’精湛的手法;当终于选定一种自认为好吃的零嘴时,便把手里的钱全部买成了吃食,无非是一把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;一块山楂膏;一块棉花糖,抑或是一个小面人儿什么的……  
 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,在庙会上能过足戏瘾。因为每逢庙会,搭台唱戏往往是庙会的重头戏,在庙会还没到来的时候,老人们便开始猜度着,这次庙会会请哪里的剧团?哪个名角能来?以及品评往年庙会上,某个剧团的某个名角;谈论他们的扮相,精彩的演技和唱腔。每次庙会一般都请县剧团来唱戏;有时也请邻县的剧团来唱戏。有时唱‘京剧’;但多数时候唱‘河北帮子’。演的大多是不知重复演过多少遍的传统剧目,象《杨家将》;《哪吒闹海》;《宝莲灯》;《铡美案》等。河北邦子那高亢、激昂、听起来象声嘶力竭般喊叫的唱腔,让那些捋着胡子围在台下聚精会神看戏的长者们如痴如醉,不断地击掌、不断地吊着嗓子叫好。  
  妇女们三五成群,三三两两结伴流连忘返在布摊子;衣服摊子;鞋摊子;针头线脑摊子跟前挑来选去;特别是在买布的摊子跟前,她们把相中的布料拿在手里比较、鉴别,质地,手感,色泽地反复掂量着,举棋不定;左顾右盼;思前想后;犹豫不决;或者最终相中了后的讨价还价;嫌太贵;嫌颜色艳;嫌布料赖,洗不了几水就脱碎;于是佯装走人;回头再问价格……到最终成交。  
  最精神的要数那些从各村赶来,五、六个人一伙,手拉手,打扮漂亮,含羞带涩,身上飘溢着雪花膏香味的姑娘们。她们穿着带格子或浅色素花褂子的上衣;下身大多穿灰色或蓝色的裤子;脚穿手工纳的鞋底做的条绒面或平绒面的布鞋。目光流连在卖布料或卖衣服的摊子跟前;特别是偷偷地流连在逛庙会的那些小伙子们身上,或秋波暗送;或回头顾盼;或只顾忘情注视某一个小伙子而撞在了别人身上把脸臊的通红;或佯装挑选东西想引起某一个小伙子的注意而和姐妹们走散……  
  那些小伙子们梳着分头,穿着蓝色或黑色的中山装在庙会上游来逛去,眼睛不够使地在那些姑娘们脸上,胸前瞄来瞄去,然后再和同伴们对这些姑娘评头论足,逐一打分……
  这样的庙会我逛了好多次,所以印象是很深的。  
  春天的庙会一般在清明节那天举行,而每年春天的庙会几乎都阴天或下小雨。下雨的庙会上有一番别致的情趣,人们打着雨伞;戴着草帽;穿着雨衣;,间或还有几个人穿着蓑衣在庙会上挤来串去。远远望去,真是一片雨伞、草帽、雨衣的海洋,煞是壮观。  
  每到赶庙会的时候,我们部队大院里这帮孩子们便三三两两地结伴跑到庙会上去玩耍。在人山人海的庙会上,我们象鱼儿似地在庙会的人群里游来游去。终于挤进耍猴子练气功的人群里想想看热闹,不曾想,有个小孩端着个破铝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在你身后收钱啦。一看这阵势,我们一哄而散,跑的无影无踪。  
  再次碰头时,我们酝酿了一个偷西瓜的计谋。于是,我们蹲身围在一个西瓜摊前,佯装挑瓜。一人站起来和瓜贩讨价还价,转移他的注意力。看时机成熟,趁其不备,蹲着的一个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把一个早就看好的大个西瓜从裆下滚到身后,早有接应者抱起西瓜就消失在了人群里。我们如法泡制了几次,瓜贩的几个大西瓜便在其荤然不知的情况下被我们偷走啦。见大功告成,我们几个站起身来对瓜贩说西瓜太贵不买了,便转身从容地走人。  
  我们跑到沙河滩上汇合,“先头部队”早把偷来的几个西瓜运到了这里。待小伙伴们都到齐后,我们便挥拳把西瓜击碎,分而食之。  
  现在想想,在那个物资相对贫乏的年代,没有大的百货商场和超市;没有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;借助庙会这种形式来宣泄购物的****和寻求娱悦心情的场所,是那个时代人们最好的物质和精神享受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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